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刘同:纵有疾风来,人生不言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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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劉同:縱有疾風來,人生不言棄

  有一種孤獨是:

  與志同道合的人定下目标,沒皮沒臉地往前沖,等到離光明不遠的時候,你扭頭一看,卻發現志同道合的人已經不見了。

  誰也無法預計自己在何時會遇見怎樣的人。

  經過多年的回憶,我發現,人與人擦肩時,往往會投來短暫且善意的眼光,你以爲對方隻是在滐@地打量,但對方表達的卻是友善的“你好”。你伸出手,便能并肩行走。你錯過,便再無下文。

  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一開始都很簡單,隻是相識之後,才會随着時間與相知而變得越來越複雜。

  1999年,我18歲,從湖南的小城市郴州進入省會長沙讀大學。從未接觸過同城之外的同學,也從來沒有認真使用普通話與人交流。連起碼的問候,也隻是在佯裝的自然中探索前行。那時的我是一個極其缺乏自信的人,唯唯諾諾的性格,最先生厭的人便是自己。

  因爲不知道如何與同學交流,穿了軍訓的服裝便把帽檐壓得很低,盡量不與人目光對視,盡量避開所有迎來的注視。坐在床沿上,看各地的同學迅速地彼此熟絡、互相遞煙以及剛開始流行不久的互發槟榔。香煙和槟榔遞到我這兒時,我很僵硬地搖頭,本來想說謝謝,也許是因爲普通話使用不利落,也許是因爲臉漲紅的原因,總之最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。

  因爲害怕與人交流,居然就喜歡上了軍訓。站得筆直,任太陽拼命地照,彼此不需要找搭讪的理由,也不需要找如何繼續話題的轉折點,教官在一旁狠狠地盯着每一個人,誰說話就嚴懲誰,這樣的制度也正合我意。

  湖南師範大學很大,正趕上我們那年擴招,新生特别多。師範大學的傳統是軍訓期間要編一本供所有新生閱讀的《軍訓特刊》,這個任務自然由我們文學院來完成。我還記得那是一本每周一期的特刊,上面是各個院系同學發表的軍訓感悟,不僅寫了名字,還寫了班次。特刊并不成規模,但對于中文系的我們來說卻是趨之若鹜。而它産生驅動力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--第一期的卷首語寫得很好,落款是李旭林,99中文系。

  99中文系,和我們同一年級,同一系别。在大多數人什麽還沒弄明白的情況下,居然就有同學在爲全校新生寫卷首語了。同學們争搶着看特刊編委會的名單,“李旭林”三個字赫然印在副主編的位置上。

  這個名字迅速就在新生中蔓延開來。再軍訓時,有人悄悄地議論,那邊那個男孩就是李旭林。順着同學的指示看過去,一位身着幹淨的白襯衣、戴金絲眼鏡、面容消瘦的男同學正拿着相機給其他院系的軍訓隊列拍照片。

  後來聽說他是師範中專的保送生,家裏條件不好,靠自己努力争取到讀大學的名額。寫文章很有一手,所以一進學校就被任命爲文學院的宣傳部副部長。再聽說,他在讀中專的時候就發表了多少多少詩歌、多少多少文章,女生們在聊起“李旭林”三個字時眼神裏全是光芒,閑聊的信息裏也包括了“他的字是多麽的隽永,家境是多麽的貧寒,性格是多麽的孤傲”,印象裏的才子就應該是這樣的。

  從來就沒有想過自己能與這樣的人成爲同學,當然也就更沒有想過能和這樣的人成爲朋友。即使後來知道他與自己是同鄉,同樣在郴州城裏讀了好幾年的書,但感覺上的那種遙遠仍然存在,不因同鄉這個詞而靠近。我相信每個人都有過那樣的感受--自己與他人的差距不在于身高、年紀、出身或是其他,而是别人一直努力而使自己産生的某種羞愧感。我覺得我與李旭林之間便是這樣的差距。

  大學生活順利地過了三個月,院學生會招學生幹部,我也就參照要求報了宣傳部幹事的職位。中午去文學院學生會辦公室時,李旭林正在辦公室寫毛筆字,看見我進來便說:“同學,你毛筆字怎麽樣?”

  除了會寫字之外,我的字實在算不上規整,更不用提有型了。

  看我沒什麽反應,他一邊繼續寫,一邊問我的情況。

  我沒有發表過文章,也從來不寫文章,字也寫得不好,隻是中小學時常常給班級出黑板報,沒有其他的特長,唯一的優點恐怕就是有理想了,連性格開朗都算不上。

  “哦,對了,我也是郴州的。”最後我補充了一句,同時咧開嘴笑了起來。那是發自内心的笑,因爲實在無法在各種對話中找到與對方的一絲共鳴,那是我不丢面子地解決自己尴尬的最後一根稻草。即使他沒有任何反應,我也能全身而退。

  “哦,是嗎?那還挺巧的。”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鏡,并沒有看到我燦爛的笑,繼續把注意力放在毛筆字上。

  我略帶失望地繼續說着,“我想報名學生會的幹事,具體哪個部門我也沒有要求,總之我會幹事情。”

  “那你下午再來吧,我大概知道了。”他依然沒有看這邊。

  “那先謝謝你了。”我不抱任何希望地走了出去。

  “你叫什麽名字?”

  “劉同。”

  “我叫李旭林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哦,對,你說你也是郴州人… …”這時他才轉過頭來看着我,身形與臉龐一樣消瘦,但不缺朝氣。看他的嘴角微微地笑了笑,我補充了一句:“早在《軍訓特刊》時就知道了。”

  “哦,這樣啊。那你住哪個宿舍?”

  “518。”

  “我在520,就隔一個宿舍,有時間找我。”李旭林的語氣中有了一些熱情。那一點點熱情,讓我覺得,似乎,他平時很少與人溝通,更準确地說他似乎也很少有朋友。印象裏,他一直獨來獨往,沒有打交道之前,覺得他瞧不起人。而那句“有時間找我”卻讓我笃定他一定不是客套。

  “真的?”

  “當然,都是老鄉嘛,互相幫助一起成長。”話語中帶着慣有的保送生的氣勢,但并不阻礙他的真铡?/p>

  我媽常托人送很多吃的過來,她害怕我第一次在外生活不會照顧自己,牛奶一次送兩箱外加奶粉十袋。同宿舍的同學結伴出去玩電腦遊戲了,我就拿了兩袋奶粉走到520宿舍,李旭林正在自己的書桌前寫着什麽,我進門時把屋外的光影遮成了暗色,他扭頭看見我,立刻把筆擱在了桌上,等着我開口。

  “我也沒什麽事,就是過來看看你。我媽擔心我,于是托人送了很多東西來,我吃不完,也沒幾個朋友,所以給你拿了過來。喏。”李旭林的臉漲得通紅,忘記他當時說了句什麽,然後将桌上的稿紙拿過來給我看,以掩飾他的不安。

  上面的話已經記不清楚了,依稀是有關年輕放飛理想的壯志豪言,排列和比喻相當老練,不是我的能力可以達到的。環顧寝室,他的床位在第一個下鋪,陰冷、潮濕,牆面上貼着他的毛筆字,大約也是勵志之類的話,再看他的眼神,對未來充滿了信心。那是我之前所不曾接觸過的眼神。

  有時寝室熄燈了,我們會在走廊上聊天。我從不掩飾自己對他的崇拜,剛開始他特别尴尬,後來他就順勢笑一笑,然後說:“其實一點都不難,我看過你寫的東西,挺好的,如果你能堅持下去,我保證能讓你發表。”

  一聽說能發表,我整個人就像被點燃了一樣。如果文章能發表,就能被很多人看到,一想到能被很多人看到,我突然就增添了很多自信和想象中的成就感。

  在他的建議和幫助下,我開始嘗試着寫一些小的文章,他便幫我從幾十篇文章裏挑出一兩篇拿到校報去發表,拿着油印出來的報紙,他比我還興奮,他常常對我說的話是:“你肯定沒有問題的。”

  這句話一直都有印象,以至于今天,如果遇見了特别有才華,但卻沒有什麽自信和機會的人,我都會模仿李旭林的語氣說:“加油,你肯定沒有問題的。”因爲我深知,對于一個對未來沒有任何把握的人,聽到這句話時心裏的堅定和暖意。

  再後來,他成爲了文學院院報的主編,也就順理成章找了每天願意寫東西的我當責編,幫忙負責挑錯别字,幫忙排版,幫忙向師哥師姐們約稿。

  我問:“那麽多人爲什麽要挑我做責編?難道隻是因爲我們是朋友?”

  他說:“那麽多人,隻有你會堅持每天都寫一篇文章。好不好另說,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希望越寫越好。”

  這句話至今仍埋在我的心裏,無論是寫作還是工作。很多事情,我會因爲做得不夠好而自責,卻從來不想放棄。好不好另說,能一直堅持下去,并希望越做越好,是我永遠的信條。

  大二到大三那段做院報的日子裏,有關表演話劇的理論、電影的影評、關于詩歌的理想、回憶質樸家鄉的文稿… …一篇一篇在我手中翻閱過,生活中一個個或面無表情或熱情開朗的他們,内心的世界遠比我想象中更熱烈或更甯靜。

  回想起那段時光,再看看現在的自己。與以往不同的是,我現在越來越少看周圍朋友的文字了,總是試着從表情中讀取他們的内心,其實這不準确也不夠負責,了解一個人,要看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話,那才是他的内心。

  關于貧困這件事,李旭林并不當作負擔,而是一如既往地無所謂。一個月的生活費來源全是不多的稿費,有時吃飯我執意埋單,編造出各種各樣的理由:我媽來看我了,我爸給我的私房錢,我舅欠我的壓歲錢。他看着我,最後總會歎一口氣,然後說:“我知道你爲我考慮,但請真的爲我考慮才好啊。”

  這句話,我聽了幾次都沒怎麽懂,仍舊憑着一腔熱情搶着付賬,他也一再執意争搶,隻是總搖搖頭,略微苦笑。

  無論生活費如何窘迫,李旭林一直都是意氣風發、朝氣蓬勃的。大四畢業時,他出版了自己的詩集,是他多年的作品,薄薄的一本,一個字一個字都是他在停止供電後的燭光下寫出來的。他送給我的詩集扉頁上寫了我的名字,以及與我共勉的話。其實那時我們見面的機會已經很少了,我每天都去湖南台實習,而他也常常奔波于報社,我們都在爲自己的将來努力。他把詩集送我時,眼含熱淚,我也瞬間紅了眼眶。大學四年,我們無數次暢想自己的文字能結集成冊的那一天,我們知道彼此一直沒有放棄過寫作。

  大學畢業後一年,我在學校旁邊的商業街遇到他。老朋友相見,滿篇腹稿卻無從說起,他問我怎麽樣,我說挺好的。他說他也挺好,就是忙。

  這幾年來,我零星聽到有同學說也在那條商業街遇見過他。他帶着女朋友,和同學們交換了名片,名片上寫着教育報社。這是我聽到的唯一的關于他的消息,但也足以自傲了,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他的理想:從師大畢業,當一名教師或者教育戰線上的工作者。由于大學裏他朋友很少,後來我來了北京,便再也沒有聽到過他的消息,但他的作品還在我書架上擺着,希望下一次遇見時,我能夠親手把自己的作品送給他,并告訴他:大學畢業後,我出版了第一本小說… …直到現在也沒放棄,直到未來。

  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有很多很多的轉彎,但總有那麽幾個人讓你轉彎時不心驚不膽戰,告訴你朝着那個方向就對了,并給你強大的力量。如果在大學沒有遇見李旭林,我也許不會走上寫作這條路,一寫就是15年,有沒有成績另說,但在這樣的堅持中,我看到了真實的自己,也在長年累月堆積的文字裏,讀懂了自己。

  後來的日子裏,我也遇見了一些有熱血、有溫度、有才華的年輕人,雖然不認識,但我總是有勇氣迎上去,說一句:你真厲害,一定可以的。看着他們那種惶恐又不知所措的眼神,我總會想到自己。偶爾,他們也會酸酸地對我說一句:“同哥,謝謝你哦。”我就會當作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忽略掉,當年李旭林就是這麽對我的,我覺得他顧左右而言他的樣子老帥了。

  我想,未來一定還有機會見到李旭林,而我們也将像大學時那樣,兩個人坐下來,吃吃飯聊聊天,爲彼此驕傲。我想對他說的話很多,但最重要的是:謝謝你改變了我,讓我能夠成爲力所能及去幫助别人的人。

  刘同:纵有疾风来,人生不言弃

  有一种孤独是:

  与志同道合的人定下目标,没皮没脸地往前冲,等到离光明不远的时候,你扭头一看,却发现志同道合的人已经不见了。

  谁也无法预计自己在何时会遇见怎样的人。

  经过多年的回忆,我发现,人与人擦肩时,往往会投来短暂且善意的眼光,你以为对方只是在浅显地打量,但对方表达的却是友善的“你好”。你伸出手,便能并肩行走。你错过,便再无下文。

 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开始都很简单,只是相识之后,才会随着时间与相知而变得越来越复杂。

  1999年,我18岁,从湖南的小城市郴州进入省会长沙读大学。从未接触过同城之外的同学,也从来没有认真使用普通话与人交流。连起码的问候,也只是在佯装的自然中探索前行。那时的我是一个极其缺乏自信的人,唯唯诺诺的性格,最先生厌的人便是自己。

  因为不知道如何与同学交流,穿了军训的服装便把帽檐压得很低,尽量不与人目光对视,尽量避开所有迎来的注视。坐在床沿上,看各地的同学迅速地彼此熟络、互相递烟以及刚开始流行不久的互发槟榔。香烟和槟榔递到我这儿时,我很僵硬地摇头,本来想说谢谢,也许是因为普通话使用不利落,也许是因为脸涨红的原因,总之最后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

  因为害怕与人交流,居然就喜欢上了军训。站得笔直,任太阳拼命地照,彼此不需要找搭讪的理由,也不需要找如何继续话题的转折点,教官在一旁狠狠地盯着每一个人,谁说话就严惩谁,这样的制度也正合我意。

  湖南师范大学很大,正赶上我们那年扩招,新生特别多。师范大学的传统是军训期间要编一本供所有新生阅读的《军训特刊》,这个任务自然由我们文学院来完成。我还记得那是一本每周一期的特刊,上面是各个院系同学发表的军训感悟,不仅写了名字,还写了班次。特刊并不成规模,但对于中文系的我们来说却是趋之若鹜。而它产生驱动力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--第一期的卷首语写得很好,落款是李旭林,99中文系。

  99中文系,和我们同一年级,同一系别。在大多数人什么还没弄明白的情况下,居然就有同学在为全校新生写卷首语了。同学们争抢着看特刊编委会的名单,“李旭林”三个字赫然印在副主编的位置上。

  这个名字迅速就在新生中蔓延开来。再军训时,有人悄悄地议论,那边那个男孩就是李旭林。顺着同学的指示看过去,一位身着干净的白衬衣、戴金丝眼镜、面容消瘦的男同学正拿着相机给其他院系的军训队列拍照片。

  后来听说他是师范中专的保送生,家里条件不好,靠自己努力争取到读大学的名额。写文章很有一手,所以一进学校就被任命为文学院的宣传部副部长。再听说,他在读中专的时候就发表了多少多少诗歌、多少多少文章,女生们在聊起“李旭林”三个字时眼神里全是光芒,闲聊的信息里也包括了“他的字是多么的隽永,家境是多么的贫寒,性格是多么的孤傲”,印象里的才子就应该是这样的。

  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能与这样的人成为同学,当然也就更没有想过能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。即使后来知道他与自己是同乡,同样在郴州城里读了好几年的书,但感觉上的那种遥远仍然存在,不因同乡这个词而靠近。我相信每个人都有过那样的感受--自己与他人的差距不在于身高、年纪、出身或是其他,而是别人一直努力而使自己产生的某种羞愧感。我觉得我与李旭林之间便是这样的差距。

  大学生活顺利地过了三个月,院学生会招学生干部,我也就参照要求报了宣传部干事的职位。中午去文学院学生会办公室时,李旭林正在办公室写毛笔字,看见我进来便说:“同学,你毛笔字怎么样?”

  除了会写字之外,我的字实在算不上规整,更不用提有型了。

  看我没什么反应,他一边继续写,一边问我的情况。

  我没有发表过文章,也从来不写文章,字也写得不好,只是中小学时常常给班级出黑板报,没有其他的特长,唯一的优点恐怕就是有理想了,连性格开朗都算不上。

  “哦,对了,我也是郴州的。”最后我补充了一句,同时咧开嘴笑了起来。那是发自内心的笑,因为实在无法在各种对话中找到与对方的一丝共鸣,那是我不丢面子地解决自己尴尬的最后一根稻草。即使他没有任何反应,我也能全身而退。

  “哦,是吗?那还挺巧的。”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,并没有看到我灿烂的笑,继续把注意力放在毛笔字上。

  我略带失望地继续说着,“我想报名学生会的干事,具体哪个部门我也没有要求,总之我会干事情。”

  “那你下午再来吧,我大概知道了。”他依然没有看这边。

  “那先谢谢你了。”我不抱任何希望地走了出去。

  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
  “刘同。”

  “我叫李旭林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”

  “哦,对,你说你也是郴州人… …”这时他才转过头来看着我,身形与脸庞一样消瘦,但不缺朝气。看他的嘴角微微地笑了笑,我补充了一句:“早在《军训特刊》时就知道了。”

  “哦,这样啊。那你住哪个宿舍?”

  “518。”

  “我在520,就隔一个宿舍,有时间找我。”李旭林的语气中有了一些热情。那一点点热情,让我觉得,似乎,他平时很少与人沟通,更准确地说他似乎也很少有朋友。印象里,他一直独来独往,没有打交道之前,觉得他瞧不起人。而那句“有时间找我”却让我笃定他一定不是客套。

  “真的?”

  “当然,都是老乡嘛,互相帮助一起成长。”话语中带着惯有的保送生的气势,但并不阻碍他的真诚。

  我妈常托人送很多吃的过来,她害怕我第一次在外生活不会照顾自己,牛奶一次送两箱外加奶粉十袋。同宿舍的同学结伴出去玩电脑游戏了,我就拿了两袋奶粉走到520宿舍,李旭林正在自己的书桌前写着什么,我进门时把屋外的光影遮成了暗色,他扭头看见我,立刻把笔搁在了桌上,等着我开口。

  “我也没什么事,就是过来看看你。我妈担心我,于是托人送了很多东西来,我吃不完,也没几个朋友,所以给你拿了过来。喏。”李旭林的脸涨得通红,忘记他当时说了句什么,然后将桌上的稿纸拿过来给我看,以掩饰他的不安。

  上面的话已经记不清楚了,依稀是有关年轻放飞理想的壮志豪言,排列和比喻相当老练,不是我的能力可以达到的。环顾寝室,他的床位在第一个下铺,阴冷、潮湿,墙面上贴着他的毛笔字,大约也是励志之类的话,再看他的眼神,对未来充满了信心。那是我之前所不曾接触过的眼神。

  有时寝室熄灯了,我们会在走廊上聊天。我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崇拜,刚开始他特别尴尬,后来他就顺势笑一笑,然后说:“其实一点都不难,我看过你写的东西,挺好的,如果你能坚持下去,我保证能让你发表。”

  一听说能发表,我整个人就像被点燃了一样。如果文章能发表,就能被很多人看到,一想到能被很多人看到,我突然就增添了很多自信和想象中的成就感。

  在他的建议和帮助下,我开始尝试着写一些小的文章,他便帮我从几十篇文章里挑出一两篇拿到校报去发表,拿着油印出来的报纸,他比我还兴奋,他常常对我说的话是:“你肯定没有问题的。”

  这句话一直都有印象,以至于今天,如果遇见了特别有才华,但却没有什么自信和机会的人,我都会模仿李旭林的语气说:“加油,你肯定没有问题的。”因为我深知,对于一个对未来没有任何把握的人,听到这句话时心里的坚定和暖意。

  再后来,他成为了文学院院报的主编,也就顺理成章找了每天愿意写东西的我当责编,帮忙负责挑错别字,帮忙排版,帮忙向师哥师姐们约稿。

  我问:“那么多人为什么要挑我做责编?难道只是因为我们是朋友?”

  他说:“那么多人,只有你会坚持每天都写一篇文章。好不好另说,但我知道你一定是希望越写越好。”

  这句话至今仍埋在我的心里,无论是写作还是工作。很多事情,我会因为做得不够好而自责,却从来不想放弃。好不好另说,能一直坚持下去,并希望越做越好,是我永远的信条。

  大二到大三那段做院报的日子里,有关表演话剧的理论、电影的影评、关于诗歌的理想、回忆质朴家乡的文稿… …一篇一篇在我手中翻阅过,生活中一个个或面无表情或热情开朗的他们,内心的世界远比我想象中更热烈或更宁静。

  回想起那段时光,再看看现在的自己。与以往不同的是,我现在越来越少看周围朋友的文字了,总是试着从表情中读取他们的内心,其实这不准确也不够负责,了解一个人,要看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,那才是他的内心。

  关于贫困这件事,李旭林并不当作负担,而是一如既往地无所谓。一个月的生活费来源全是不多的稿费,有时吃饭我执意埋单,编造出各种各样的理由:我妈来看我了,我爸给我的私房钱,我舅欠我的压岁钱。他看着我,最后总会叹一口气,然后说:“我知道你为我考虑,但请真的为我考虑才好啊。”

  这句话,我听了几次都没怎么懂,仍旧凭着一腔热情抢着付账,他也一再执意争抢,只是总摇摇头,略微苦笑。

  无论生活费如何窘迫,李旭林一直都是意气风发、朝气蓬勃的。大四毕业时,他出版了自己的诗集,是他多年的作品,薄薄的一本,一个字一个字都是他在停止供电后的烛光下写出来的。他送给我的诗集扉页上写了我的名字,以及与我共勉的话。其实那时我们见面的机会已经很少了,我每天都去湖南台实习,而他也常常奔波于报社,我们都在为自己的将来努力。他把诗集送我时,眼含热泪,我也瞬间红了眼眶。大学四年,我们无数次畅想自己的文字能结集成册的那一天,我们知道彼此一直没有放弃过写作。

  大学毕业后一年,我在学校旁边的商业街遇到他。老朋友相见,满篇腹稿却无从说起,他问我怎么样,我说挺好的。他说他也挺好,就是忙。

  这几年来,我零星听到有同学说也在那条商业街遇见过他。他带着女朋友,和同学们交换了名片,名片上写着教育报社。这是我听到的唯一的关于他的消息,但也足以自傲了,他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的理想:从师大毕业,当一名教师或者教育战线上的工作者。由于大学里他朋友很少,后来我来了北京,便再也没有听到过他的消息,但他的作品还在我书架上摆着,希望下一次遇见时,我能够亲手把自己的作品送给他,并告诉他:大学毕业后,我出版了第一本小说… …直到现在也没放弃,直到未来。

  每个人的人生中都有很多很多的转弯,但总有那么几个人让你转弯时不心惊不胆战,告诉你朝着那个方向就对了,并给你强大的力量。如果在大学没有遇见李旭林,我也许不会走上写作这条路,一写就是15年,有没有成绩另说,但在这样的坚持中,我看到了真实的自己,也在长年累月堆积的文字里,读懂了自己。

  后来的日子里,我也遇见了一些有热血、有温度、有才华的年轻人,虽然不认识,但我总是有勇气迎上去,说一句:你真厉害,一定可以的。看着他们那种惶恐又不知所措的眼神,我总会想到自己。偶尔,他们也会酸酸地对我说一句:“同哥,谢谢你哦。”我就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一般忽略掉,当年李旭林就是这么对我的,我觉得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老帅了。

  我想,未来一定还有机会见到李旭林,而我们也将像大学时那样,两个人坐下来,吃吃饭聊聊天,为彼此骄傲。我想对他说的话很多,但最重要的是:谢谢你改变了我,让我能够成为力所能及去帮助别人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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